Nuovo Cinema Paradiso

我什麼都記得，就是永遠記不得這間房間的門外面究竟是什麼。

等到我回過神來時，我已經身處在這片絕對潔淨的房間。就好像我從出生就在這裡一樣的自然而然。每天在這邊醒來，在這裡睡去，我不清楚自己每天是不是都有進行著所謂的吃喝拉撒，只有不斷重複著睡，醒，還有醒著那段期間的遐想世界。

我就只是記得，記得得太多，我記得百合香到讓人反嘔的氣味，記得有一條小徑可以到種滿花香的大庭園。途中卻只有成片的棄田。我也記得烤過的玉米和雉雞的肉，在口中的香氣。有個叫做莎拉的太太對著我溫柔慈祥地笑著，後面一位小女孩揪著太太的一角，只探出一隻大眼睛骨碌碌好奇的瞧著我，那眼神好像布偶貓的澄澈色澤。好似熟悉卻在一個回神又對那一切倍感遙遠，我究竟是在什麼時候經歷過了這一切呢？一個月前？一年前？十年一百年？早忘了。我活在一個白色的房間，什麼都沒有，除了一張床，需要攀梯子才能上得去。

這近乎理想的潔淨卻是個死循環兒，每天這間房間都會有人進來探看，我始終卻沒留意那些人的長相，他們的聲音也是這樣迷濛遙遠，有時我會認為自己躺在一個結界裡與世隔絕，也可能我只是睡在一個楚門的世界裡，哪天找到一片可以拆下來的牆，才知道自己是睡在打白光的攝影棚中。

天公伯喜歡和他個小伙子打對盤，張偉深深體認到。

雨從他清晨轉醒時便歇了下來，天空還是那副死灰死灰的模樣，烏雲整大團在天空動也不動像是可以擰出一大把水。但是直到天光漸亮，也沒看到雨下來，只是偶爾耍性子似的飄個幾滴幾點煩煩躁躁。

怎麼來著的天氣也開始會像個沒長大的小孩捉對象搞曖昧似的唧唧歪歪。要來不來，要說不說，要他過來他沒怎著就抱頭開溜，捉摸不定的死樣子。

 【八】

耳邊傳來淅瀝瀝的水聲，聽來像是有人就著水盆擰著小毛巾。緊接著一把冰涼的觸感有些粗暴地貼上臉頰。張偉唔了聲回過神睜開眼，只見自己躺在大廳的長椅上，李翎執著手上的毛巾擦拭張偉冷汗淋漓的身子，妖俊的面容上有著過載的疲憊，似乎熬過很多個日子都沒能好好休息。

感覺大腦像給人打昏過又熱又暈又脹，張偉定了定神，望向李翎，他紅潤的唇上又多了只唇環，晃著銀光。右臉頰一片青紫看了便知道是給毆打出來的，只他也沒想去多所遮掩。

練習室霉氣深沉，老讓人不想多待一陣，卻總是有這樣一個蠢蛋，一天沒有出現在那裡，便像是世界末日會提前到來似的。沒用的東西，總說自己很豁達，也許你是比我豁達的多，至少KY似的活著也沒怎麼不好。
但是你死死抱著這個陰沉的環境，密閉室裡抽著過量的菸想要燻死自己這點，倒是證明你是個挺想死的蠢貨。

「抽這麼多你是想要讓麥克風上沾滿你的煙灰嗎？當心塞著了你吱得再大聲也沒人聽到。」

【七】

就這樣抱著空了一大片重要拼圖的記憶，靈魂隨著鐵道上的行進，泊度到了台北的天際之下。到達的那日天空厚雲密布遍目鐵灰，絲絲細雨有一滴沒一滴的，張偉一抬頭望著給電線交纏得像座大蛛網的上空，密布的建築悶滯的空氣。瞬間一陣臉部毛細孔給熱氣全數堵住的躁熱感，使張偉懷念起嘉義的鄉間，即便高溫即便空無一物，陽光與視野卻永遠寬闊無邊──他原先企盼著台北，然而抱著這般境遇踏了進來，他的眼神也無法凝滯於從前的希冀了，他只管自己往後該怎麼和新生活蹭出個好過。

凱任回頭望望背著一大包行李的張偉，整個活像駝著自己整家擔子的蝸牛，還帶著昏沉睡意，茫茫然然蹣跚走著。凱任再也看不過眼，扭過身一個箭步，捉起張偉青蒼且皮覆骨似的手腕，往自己方向狠狠拉扯，張偉回神，一雙眼骨碌碌睜了老大，下意識要將手抽回，卻又給另一隻手抓上。

【五】

「你以為我希望嗎？狗崽子。」

「劉凱任你，你──」

流連，一路（邊境系列二）

◇All by Hansel

◇類型：原創耽美